中华丁氏家谱档案馆

《丁盛回忆录.口述节录版》连载

发布时间:2025/10/18 20:05:43 | 查看次数:96 | 发布者:伦才 | 来源:

《丁盛回忆录.口述节录版》连载(一)


该回忆录已征得丁盛将军女儿的同意,将陆续分章按前后顺序在本自媒体转载全文,让大家更好地了解将军、认识将军,以飨读者。

江西丁氏族谱文化研究会、赣州丁氏文化研究会终身名誉会长 丁国兴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25.10.18 于赣南师范大学

丁盛回忆录

《丁盛回忆录.口述节录版》连载(一)

第一章 跟红军走

1、贫困的童年

我祖上是江西省于都县新陂乡水排村人。1913年农历十月初十出生。家中兄弟姐妹七人,四个哥哥,两个姐姐,我最小,全家务农。我记得我的童年时期还是可以的,不算太困难。我的父母,特别是母亲,对我非常好。 我很怀念我的母亲。后来当我大一点的时候,到了十二、三岁,我们家就比较困难,比较穷了,越来越穷。那时候,吃饭都困难。

江西这个地方,10月份之后,地瓜(红薯)就收起来了,从10月份开始,11月份、12月份、1月份,这几个月,我们基本上是吃地瓜管饱。 我们那个地方冬天基本上没有什么事干,大家在家里闲着,所以冬天都吃地瓜。我是家里最小的,早起,家里每人一碗蒸地瓜。这种情况之下,我的母亲就会单独给我蒸一碗饭。 我母亲卖鸡蛋。有两只老母鸡,生了鸡蛋,一个鸡蛋两个铜板,时不时地给我三、五个铜板,买个零嘴,买个糖。

我母亲对我非常好,她的为人对我影响也很深。勤俭度日之外,她老人家还有一手做果脯和年果的手艺。每逢村里办喜事或办年货,乡亲们都请她去帮忙,把梨、柚子等水果用刀雕成花,然后用糖浸泡、晒干,办事或过节用。乡亲们酬谢她的果子,带回来给我吃。我每次放牛回家,母亲都给我准备好了吃的。她为人敦厚善良,从不与人吵架。1951年驻军广东时,我寄回家的罐头,她用勺子分给村里的乡亲们都尝一尝。1958年,在朝鲜战场接到她老人家去世的噩耗,我十分悲痛! 那时家庭生活困难,我的二哥生活不下去了,就去当了和尚。三哥、四哥出外打短工。 他们成了家,都分开了,房子也很困难,两个人就到另外的地方去住。他们也都是种田,没有别的什么收入。有时候下雨,在河里、田里搞到几条小鱼,他们都会把我叫去,或者端一点,送一点给我,所以哥哥嫂子对我非常好。我对他们也是很留恋,很感激的。他们对我的父母也都很好,但就是穷、困难。 到了十四、五岁,家庭更困难。这时候和我的童年就不一样了。我原来和父母住一个房,这个房子很小,放两张床就拐不过弯了。我在1994年回去过一趟,带着我的老伴、孩子,去看看我原来的住房。白天屋里都看不见,不要说晚上了。白天进去都要电灯,面积很小,人进去拐不过弯来。

瓦房倒是瓦房。历史上我们这个家庭是不错的,可能还比较富裕,搞不清楚是多少代了。我们的院子是一个房子一家,住了七、八家,我们的这一个房子是隔开的,前面是我的四哥、四嫂他们住。后面是我和父母我们仨住。一个房间隔成两个,所以就很小很小。我们这个房子和牛栏挨在一起。我们小孩子没地方睡觉,晚上就挤在一起。生活过得很困难,吃饭也困难。青黄不接,三、四月份,喝稀饭,吃不饱。冬天穿两件单衣,很困难。环境恶劣,家里睡觉的房间里都有一个尿桶,小便都是在房子里边。到了冬天,一进去房子里,跳蚤就像蚂蚁上树一样,呼呼地往腿上钻。记忆犹新的是夏天蚊子多,嗡嗡直叫,扑脸,臭虫也多。 穷啊,也没办法解决,这样我就产生了不愿在家里的想法。怎么办呢?那时我十五、六岁,也出去做过工。给有钱人发排砍树,顺着河放下来,我们几个人就捞起来,对在河边。 因为年纪小没力气,干活达不到老板的要求,他就不要我们干了。 我们村子旁边有一条河。我们一群放牛娃,夏天几乎整天就在水里泡。所以我们放牛并不太累,热了河里面泡;泡了起来,男男女女小孩子在树底下一起玩。我们家乡是不错的,我也很留恋,就是生活太困难,因为穷是整个地区的问题,不单是哪一家的问题。


        


丁盛与叶剑英元帅合影,左为叶帅,右为丁盛。





《丁盛回忆录.口述节录版》连载(二)

2、少年红军

1929年,我十六岁了。这一年,朱德、毛泽东的红军从井冈山下来了,路过我们那里,从江西又到了福建,转来转去打游击。1929年以后,红军在江西、福建一带发展很快。到了1930年,天气很热,快收谷子的时候,陈毅老总的一支部队到我们家门口,是红一纵队。当时也不知道什么部队,只知道是红军就行了。我们有六个小孩子平时在一起玩,放牛,觉得在家里太穷太苦太累,就想去当兵,脱离这个环境,找个地方有饭吃。打土豪我们都是看见了的,红军来了,分地主的浮财,杀猪宰羊的。这个我们看到了,我们就去当兵!

就这样,我们六个人,红军过来时就跟着走了。当时各家的父母亲人都是不知道的。所以那个时候当兵,什么革命思想,我是想不起来有,就是为了有饭吃。看到打土豪,杀猪有肉吃,就行了,就这样当的兵。是在陈毅的部队,红军一纵队特务连。后来我才知道,我们参军后,各家的父母都很担心。我的母亲多次到村外的山坡上去眺望,想我回家。

我们六个当了兵,跟着红军走,愈走愈远。走了三、四天,从恶魔家乡走到赣州。现在看来很小的事,从我们那儿到赣州50公里,那时候转来转去,我们也不知道有多远。因为我们小时候没出过门,就在本村里,没出过20里地。连我们县城20多里地,我们也没有去过,顶多就是10里地。跟着红军转转转,也不知道转到哪儿去了,也不知有多远,东南西北也搞不清楚。个把礼拜之后,红军打赣州。打一下,没打开,国民党部队追出来了,追得我们很远。这样一追之后,我们六个人有两个人就不见了,回家去了,我们四个人没有跑,我们不跑。

这样越走越远,走到了赣南地区的信丰,后来由信丰转到了江西、湖南交界的上犹、崇义。对这个地区,国民党正规军是不出动的,他们的部队顾不过来,因为赣州是个中心区,所以国民党正规军就在赣州。县里边,其他地方就是地主武装,保安团这些东西。

六、七月份,我们在上犹、崇义一带,待了大概有三、四个月。这三、四个月,我感觉不错,比在家里要好得多。仗也没怎么打,要打也是和保安团打,谁也打不过谁,谁也消灭不了谁,也没什么伤亡,你来我跑,我来你跑,打来打去。这样,我们四个人也稳定下来了。

1930年8月以后,朱毛红军主力部队打开了江西的吉安,随即把我们这个纵队调去吉安。到了吉安,我第一次看见电灯。我看见电灯泡这样小,晚上忽地就亮了。也是在吉安,第一次看见国民党的飞机在天上飞。那时也不知飞机的厉害,感觉很有意思,跑出去看。从吉安出发一天后,又返回,这时候国民党要进攻我们了。

我们从吉安向红军最老的根据地东固走的路上,就看见死尸。什么人呢?当时说是“AB团”。路上陆陆续续就看见一些死尸,也没有问,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只觉得实在可怕。

往东固一直走到黄陂,在河边上住下了。下午挖深坑,早上起来,连队排以上干部一下子不见了,不知道哪儿去了。说“AB 团”是国民党派来的反革命。把你抓起来,搞逼供信,互相咬,咬到你就跑不掉。当时也没有什么根据,更没有什么法律,咬着你就杀;动摇逃跑的,抓回来也杀。要么革命,要么反革命不过,就这么简单。团长、师长都被杀了,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。那时我还小,是个战士,别人也不怎么认识我,也没人咬我。排以上干部在劫难逃啊,杀了很多人,部队减员很多。那时我在特务连当战士,我们住在河边上,经常看到一溜一溜地,三个五个,七个八个,十个二十个押过了河对面,就挖一个个的坑,杀了就下去埋了,很惨啊!用梭镖戳,我们都看到的,就在河对面,河又不是很大。现在想起来,还痛心,还难过。哪怕和敌人拼,死了也认了,却都死在自己人手里!

到了1930年11月初,整个红军整编,几个纵队变成一个师,二十二军六十四师,当时师长是粟裕。我们这个纵队改为一九二团。改编之后,就把我调到团里当通讯员。当时就在这种红色恐怖下,能坚持下来是很不容易的。这时,同来的三位伙伴已经不知去向。直到解放后回家,才知道早已牺牲了。也不知何年何日在何处牺牲的。




《丁盛回忆录.口述节录版》连载(三)


1971年8月11日,丁盛陪同周恩来在广州。

3、在反“围剿”中成长

1930年12月底,整个形势变了。当时红军从吉安北上,准备再攻南昌、九江,打长沙,会师武汉,饮马长江,争取一省或数省首先胜利。结果没打开长沙,回到江西。

1930年底到1931年初,第一次反“围剿”。蒋介石命令江西省主席鲁涤平为总司令,十八师师长张辉瓒为前敌总指挥,国民党10万人进攻中央苏区。红军总共才四万人,在朱德、毛泽东的亲自指挥下,诱敌深入,积极防御,在龙岗打歼灭战,消灭敌人一个师,活捉了张辉瓒。这是红军的第一次歼灭战,缴获了敌人很多武器,有机关枪,有追击炮。在这之前,红军还没有炮,装备很简陋。一看到缴了这么多武器,高高兴兴。每个人都扛好几条枪,抬着跑,我也扛了几条枪。战斗胜利的喜悦和丰收,并没有使我想到危险。

龙岗战斗之后,打东韶,这次打的时间长了一点。我那时是通讯员,才十七岁,跑步快。

从这山跑到那山送信,穿过田陇,子弹在耳朵边“呼呼”地叫。东韶一战,我们又胜利了,打败了敌人的一个师。这次反“围剿”结束后,苏区内部打土围子,把根据地搞好。部队休整,开始走上正规了,出操、上课、讲革命道理。在这以前,除了打仗,就是休息,没事到田里捉泥鳅,捡田螺,到河沟里捞鱼,到山上去挖竹笋,搞野菜。因为山沟里没有土豪可打,只能这样补充给养。

1931年4月至5月,敌人第二次“围剿”。蒋介石出兵20万,红军继续采取诱敌深入方针,把敌人引进对我有利的苏区内。红一方面军主力以急行军将敌二十八师包围在东固的观音崖、九寸岭,经一昼夜激战,将敌消灭。我那时送信,山高路远,只知道部队的方向,具体位置全凭自己判断。我那时十八岁,机灵的很。有一次送信,累得不行,晚上没有归队,就在山沟里整整睡了一夜。可这一睡,部队开拔了,第二天我好一阵找,终于找到了部队。

第二次反“围剿”,我们行军速度和反击都很快。从江西到福建,著名的“横扫七百里”战斗,历时半个月,打土豪,分浮财,部队很快解决了供给问题。中央苏区扩大到了福建,人口二、三百万,很快就粉碎了敌人二次“围剿”。

7至8月份,蒋介石又开始第三次“围剿”。何应钦为前线总司令,30万人进攻我们。

红军主力迅速从福建回师江西,插入宁都、兴国一带。这时我正发痢疾,既得不到休息,也没有药治疗,发烧就喝凉水,照样行军。在兴国和敌人打了一仗,那时团首长命令我扛军旗──也就是团旗。我扛着团旗走在前面,跑得快,团长很高兴。我和团长首当其冲,进攻敌人阵地,全团跟进,消灭了不少敌人,打了胜仗。

战后整编,我们这个师编散了,我们团被分编到十一师、十二师去。我被编到十一师,让我到师部打旗。打什么旗呢?指挥旗!我估计是我们团长向十一师师长推荐了:这个人很好。打良村时,我一个人打着旗跟着团长。不然的话,别人都编到部队里去了,而我这个班就我一个人到师里打旗。这个变化很重要,假使不是到师里当通讯兵,去打旗,在以后的战斗中不知道会怎么样。到师里那就不一样。那时候的战斗是非常频繁的,经常打仗,一般情况下,步兵伤亡是很大的。所以后来我们红军的许多指挥员,都是通讯兵、司号员、文书出身的,真正步兵起来的也有。但通讯兵比较灵活,比较之下,伤亡就少一点。到师里之后,我们在兴国高兴圩,和十九路军打了一仗,这一仗打得很惨。十九路军,广东部队,后来参加过上海抗战。这个部队很正规,善战,加之装备精良,有刺刀、手榴弹、机关枪、炮。他们在镇子里,我们在山上,攻了两天也没有攻下来。军部通讯员来传达命令:“你们攻不下来就要杀你们的头!”命令就这样简单明了。杨得志是机枪连长,梁兴初也在,部队打的相当疲劳,伤亡大。师长曾士峨率领全师人马,包括师机关人员在内,向敌人冲杀。他对我说:“你呀,把旗子插在这里,不要动!”后来,师长牺牲了,大部分同志阵亡了,也没有打下来,只好撤走。

第三次“围剿”粉碎之后,我们这个师也撤编了,取消了。因为高兴圩战斗打得艰苦,部队伤亡很大。这以后,红军很长时间没有打仗,住下来,训练上课,有时也出以下操。第三次反“围剿”,部队没有刺刀,也没有手榴弹。这时候,部队开始重视这个东西了,训练比较正规一点了。高兴圩没有打下来,原因是敌人有刺刀、有手榴弹,而我们没有,人去冲,他不动,你没办法。我自己这时又生了病,全身长脓疮,脸上、手脚上都流脓。没有任何药,每天去池塘里洗,就自然痊愈了。十一师取消了,我被调到四军政治部,还是通讯员。这时有个战友,叫吴兴。我80年代在江西干休所看到过他,后来去世了。到四军政治部,还有一个战友,现在还在世,就是当过成都军区副司令的王东保。他当时是勤务员,我是通讯员。